28 通靈者的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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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通靈者的煩憂
伊娃最近非常憂郁。
大家都知道那什麽天殺的大異變，不必細說！很多人都稱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伊娃的街坊鄰居們也一致同意。鄰居太太說：“天啊，恐怖的災難！沒有魔法我們的糕點都沒有以前美味了！”的確，糕點確實可以算是憂郁的原因之一，可伊娃倒不全是因為這個苦惱——主要原因是，她是個通靈者。
她是一個天生的、天殺的通靈者！
從一方面講，這是個壞事。可憐的伊娃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飽受幽靈鬼怪的騷擾。作為嬰兒的她第一次睜開眼睛，沒有看見疲憊但幸福的媽媽，沒有看見喜極而泣的爸爸，也沒有看見微笑的接生婆和神父——她看見了一個露出腦仁的灰白色幽靈吊在產房天花板上搖搖晃晃，好奇地瞪著她，不時還把自己往下掉的腦袋按回去。
教堂醫院本來就是生老病死的地方，偶爾誕生一兩個幽靈啊亡魂啥的不稀奇，反正那些吃飽喝足的教士修女神父們過不了多久就會潑著聖水，把它們全踢回冥府去。不過，伊娃出生的這個教堂醫院工作顯然不怎麽到位。嬰兒伊娃和幽靈親切地眼對眼後，立馬嚎啕大哭。拉開了她悲慘一生的序幕。
幼兒時期的伊娃是遠近聞名的怪小孩，她會指著某個空無一物的地方大喊大叫，也會莫名其妙地狂拍自己爸爸的頭，就好像那裏有啥東西一樣。爸爸媽媽實在感到毛骨悚然，最後請來了最近的牧師。牧師翻翻伊娃的眼皮，又摸摸她的腦袋，最後說：“白神在上，這是個充滿靈性的孩子，她天生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靈物。”
一般人這個時候會說了：“那有什麽解決辦法嗎？”但伊娃的爸爸媽媽決定順其自然，要知道這通靈可是一種難得的天賦！
他們也沒考慮伊娃自己的想法，父母啊。
於是伊娃磕磕絆絆地長大了，雖然偶爾會被一些掉了腦袋、少根胳膊、腸子外露的幽靈鬼怪嚇一跳，也會在半夜聽見不可名狀的低語聲。但由於堅守了“不主動招惹就不會惹禍上身”這一原則，伊娃的少年時代還算一帆風順，而且住在安定的城區，哪會有那麽多妖魔鬼怪呢。
她大錯特錯了。
靈性意味著不凡，不凡意味著魔力。伊娃成功進入本城的平民魔法學院，可惜成績並不太理想，畢業後前途基本上一片灰暗。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當地的小學院沒膽子開設所謂的死靈系專業教育，讓她得不到深造。破解大眾對死靈魔法的偏見刻不容緩。
所謂福禍相依，如果不是因為通靈的話，憑伊娃的魔力潛能，指不定只能當史萊姆飼養員。但凡事都有兩面性，小小通靈者深思熟慮後背上行囊從學校退學，第二天在當地小報上刊登廣告：
“想與神秘的幽靈溝通嗎？懷念您故去的親友嗎？想重新聽到他們的聲音嗎？通靈大師伊娃，滿足您的一切願望！價格實惠，詳情面談。地址：碧月郡東區槲寄生大道2110號。”
何等天才的想法，伊娃有資格為自己感到自豪。
沒錯，作為一名典型通靈者，除了能看見飄來飄去的鬼怪，伊娃還能讓死者的靈魂降臨在自己身上。她是個絕佳的靈媒，一般人通靈需要覆雜繁瑣的儀式、準備奇藝的媒介物、誦念冗長的咒語，但她天生聖體，偶爾會有迷茫的靈魂一不小心闖進她的身體中當場附體，使她被迫說些古怪的胡話（“你今天美極了，你今天美極了，太太！”），嚇壞周圍的鄰居（也讓鄰居的寡婦太太對伊娃忽然關懷備至起來）。所謂福禍相依，伊娃從中獲得靈感，事業的康莊大道在眼前緩緩鋪開。
她把自己的房間改造成神秘莫測的通靈房：點上散發幽香的香薰，拉上又黑又重的窗簾，擺上亮晶晶的寶石和水晶球（雖然都是假貨）……一個看起來非常靠譜，但實際上了混淆占蔔室和通靈房的錯誤場所從此誕生！盡管她的占蔔學和神秘學老師看到了可能會氣得腦溢血，但糊弄普通百姓絕對沒問題。
伊娃的第一個生意來自自己的鄰居太太——那位格外親切的寡婦。她丈夫死了差不多快一年了，據說是在酣眠中莫名猝死的，留下其妻子好不傷心難過。推開伊娃的房門，披著黑色喪服的鄰居太太忐忑不安地邁著小碎步，期望再一次見到自己的丈夫。伊娃唏噓不已，她還真不知道這位鄰居對不在人世的丈夫有如此深厚的懷念！面對來自熟人的第一個生意，伊娃相當認真謹慎，她握住鄰居太太的手（後者的臉忽然張得通紅），與她一起誦念逝者的名字，同時在亡靈之界傳達與其溝通的請求。
通靈的成功就像一次劈在大腦裏的小型閃電，伊娃分明感受到了逝者的降臨與附身。她在這段時間會失去意識、失去記憶，身體全憑亡靈控制。不知道過了多久伊娃睜開眼睛，看見鄰居太太捏著手帕，淚流滿面。伊娃還算是個禮貌的好女孩，她暗嘆一口氣預備吐出肚子裏的充滿安慰意味的腹稿，就聽見下一秒鄰居太太抽噎著說：
“他還是不肯告訴我家裏藏寶室的鑰匙在哪！這死了的王八蛋！”
但她真是個好人。作為第一位顧客，鄰居太太對伊娃交口稱讚並將這特別好評傳播至自己的龐大社交圈。很快，“伊娃通靈”火爆街區。
事業隨著時間的發展也算蒸蒸日上。她成功率高，服務態度好。話也說回來，靈不是想通就能通的，這要看生死兩界的溝通是否順利，通靈環境的魔力是否穩定，以及逝者是否停留在靈界——時間一長，他們早就轉生去了。
可憐的伊娃因此還惹上幾次麻煩：某月某日，黃昏時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來找她，要和自己死去的祖奶奶對話。
“這個恐怕通不了，”伊娃滿頭大汗，“您祖奶奶都去世快一百年年了！”
“通不了？”對面的大漢面孔猙獰起來，下一秒就掀了她漂漂亮亮的桌子。可憐的伊娃，除了通靈之外沒什麽特別擅長的事情，體力尤其欠缺，通靈房慘遭打砸，紫色帷幕滋啦斷裂、水晶球碎片稀裏嘩啦。面對滿地狼藉，伊娃後來才知竟是競爭對手的蓄意找茬。通靈和說媒一樣，市場就那麽大，適齡人群（剛死沒多久的或年輕待婚嫁的）就那麽多，在某些行業老人看來容不得外人爭搶。伊娃氣得七竅生煙，看熱鬧的死靈攛掇她報覆回來——伊娃左思右想，夜不能寐，怒火中燒！最後體面地通報了護衛隊。
伊娃發誓做個體面人。要是用和死靈挨邊的事兒報覆對方，那多少有點吃不了兜著走。郡裏的護衛隊非常甚至過度熱衷於將壞規矩的死靈系從業人員繩之以法——不體面的通靈師都死了。
經此一役，伊娃在自己的家門外掛上大大的招牌，詳細說明了自己的不服務對象。遇上不識字的老人，她就耐心地當面解釋。某個前來要求通靈的老人除了不認字外耳朵還不好使，他一個勁地大聲說：“我要和我死去的女兒說話，她離開我二十年了——”
“抱歉抱歉，這個做不了！”
“她離開我二十年了——”
伊娃一個頭兩個大，用上了吃奶的勁扯著嗓子：“這個真的真的做不了！”
老人臉上流露出濃濃的、讓人心碎的失望。
此後這個老人還是時不時來到她的家門，攥著幾個銅幣，有時候還拎一只死雞，想和死去的女兒說話。“行行好，她離開我二十年了！”
伊娃沒話說了，粗暴對待老年人，那也是不體面（不體面的通靈師都死了，切記）。但她確實也挺有耐心，每次都和老人互相比嗓門大：
“這個做不了——”
伊娃很懂得做生意，常常推出各種優惠活動，節日打折啦，幸運客戶啦，第二只幽靈半價啦……這讓幾位常客隔三差五到她這裏來和自己死去的親友拉家常，流進口袋的金幣嘩嘩作響。伊娃漸漸有些貪心，貪心就吃了苦頭。
通靈者都知道，亡靈也分善惡，遇上善意的那是運氣好，遇上滿懷惡意的……幸運的話虛弱個十天半個月，不幸運的說不定全身都要爆成肉片。拿通靈當生意做的伊娃缺乏勞逸結合的工作精神，一周7天24小時不停與鏈接冥府靈界，不小心就被別有用意的惡靈盯上。
就在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傍晚，厚窗簾都無法阻擋的寒風刮進她的屋子，伊娃正握著自己一個客戶的手喋喋不休。突然之間，她感到某個瘋狂的囈語刺入自己的後腦勺，尖銳的劇透讓她雙眼一片空白，千萬人的尖嘯哭嚎充斥腦海。伊娃瞬間失去意識。
被救下後，伊娃得知自己昏迷了七天，自己的通靈生意被叫停（這就是通靈業遠不如占蔔業興盛的原因，風險太大）。白神在上，萬幸那位客人沒受什麽傷害，不然她就要背負人命了！客人只是後怕地告訴伊娃，說她被惡靈附身的時候，口中大吼著某個人名，詛咒那個人對自己做下的滔天惡事，說自己一定會報覆回來……
但伊娃是體面人。別打聽不該知道的事兒，是她這一行從業者的基本素質。順利出院後她還是有些後怕，心想休整一段時間，再看看能不能求求情，重新拾起自己的生意，這次規模做小點兒。她的確不擅長別的事，也不想做史萊姆飼養員。
後來，伊娃沒了那個機會，也不擔心被惡靈附身了。
她正趕上1月1日新年的大異變。
這造成了伊娃漫長的憂郁——新的一年，她居然就這樣失業了，徹徹底底地失業了，沒有妖魔鬼怪，沒有幽靈冤魂，也沒有靈界，什麽都沒了！伊娃失去了自己被騷擾的煩惱，也失去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和金錢收入。連史萊姆飼養員都沒得做——連那些肥嘟嘟的史萊姆也沒了！可為什麽這個世界還存在蚊子？蚊子比史萊姆邪惡多了！蚊子不該消失嗎？
異變發生後很長一段時間，伊娃處於迷茫期，不過她很快就振作起來。畢竟伊娃這個人沒其他優點，適應能力相當優良。憑借著長期的通靈事業，她極大地拓展了自己的人脈和人際交往能力。死了老公的鄰居太太在異變後輕松推開藏寶室，大發橫財，還對伊娃格外照顧。伊娃盤算著以後當個私家偵探或者經紀人。
而就在伊娃準備徹底拆除那間劣質且不專業的通靈屋時，不聽人話的老人再一次出現了。他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異變，“我的女兒離開我二十年了！”又是這樣一句話。伊娃發愁地瞪著瘦削的老人，不知該如何解決這個燙手山芋。
“她離開很久了，行行好——”
憂郁的伊娃瞅著這個傻傻的老頭兒，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氣。算啦！要知道，她別的都不行，適應力相當優良，演技也相當不錯。
“好吧，行吧，來吧老先生，讓我與您的女兒通靈！”她清清嗓子說，“請進請進，告訴我您女兒的名字，回憶她的樣貌。對，多講講她過去的事兒。我要借此和她在靈界建立聯系……不不不，不收錢，您是我今天的幸運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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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最近非常憂郁。
大家都知道那什麽天殺的大異變，不必細說！很多人都稱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伊娃的街坊鄰居們也一致同意。鄰居太太說：“天啊，恐怖的災難！沒有魔法我們的糕點都沒有以前美味了！”的確，糕點確實可以算是憂郁的原因之一，可伊娃倒不全是因為這個苦惱——主要原因是，她是個通靈者。
她是一個天生的、天殺的通靈者！
從一方面講，這是個壞事。可憐的伊娃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飽受幽靈鬼怪的騷擾。作為嬰兒的她第一次睜開眼睛，沒有看見疲憊但幸福的媽媽，沒有看見喜極而泣的爸爸，也沒有看見微笑的接生婆和神父——她看見了一個露出腦仁的灰白色幽靈吊在產房天花板上搖搖晃晃，好奇地瞪著她，不時還把自己往下掉的腦袋按回去。
教堂醫院本來就是生老病死的地方，偶爾誕生一兩個幽靈啊亡魂啥的不稀奇，反正那些吃飽喝足的教士修女神父們過不了多久就會潑著聖水，把它們全踢回冥府去。不過，伊娃出生的這個教堂醫院工作顯然不怎麽到位。嬰兒伊娃和幽靈親切地眼對眼後，立馬嚎啕大哭。拉開了她悲慘一生的序幕。
幼兒時期的伊娃是遠近聞名的怪小孩，她會指著某個空無一物的地方大喊大叫，也會莫名其妙地狂拍自己爸爸的頭，就好像那裏有啥東西一樣。爸爸媽媽實在感到毛骨悚然，最後請來了最近的牧師。牧師翻翻伊娃的眼皮，又摸摸她的腦袋，最後說：“白神在上，這是個充滿靈性的孩子，她天生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靈物。”
一般人這個時候會說了：“那有什麽解決辦法嗎？”但伊娃的爸爸媽媽決定順其自然，要知道這通靈可是一種難得的天賦！
他們也沒考慮伊娃自己的想法，父母啊。
於是伊娃磕磕絆絆地長大了，雖然偶爾會被一些掉了腦袋、少根胳膊、腸子外露的幽靈鬼怪嚇一跳，也會在半夜聽見不可名狀的低語聲。但由於堅守了“不主動招惹就不會惹禍上身”這一原則，伊娃的少年時代還算一帆風順，而且住在安定的城區，哪會有那麽多妖魔鬼怪呢。
她大錯特錯了。
靈性意味著不凡，不凡意味著魔力。伊娃成功進入本城的平民魔法學院，可惜成績並不太理想，畢業後前途基本上一片灰暗。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當地的小學院沒膽子開設所謂的死靈系專業教育，讓她得不到深造。破解大眾對死靈魔法的偏見刻不容緩。
所謂福禍相依，如果不是因為通靈的話，憑伊娃的魔力潛能，指不定只能當史萊姆飼養員。但凡事都有兩面性，小小通靈者深思熟慮後背上行囊從學校退學，第二天在當地小報上刊登廣告：
“想與神秘的幽靈溝通嗎？懷念您故去的親友嗎？想重新聽到他們的聲音嗎？通靈大師伊娃，滿足您的一切願望！價格實惠，詳情面談。地址：碧月郡東區槲寄生大道2110號。”
何等天才的想法，伊娃有資格為自己感到自豪。
沒錯，作為一名典型通靈者，除了能看見飄來飄去的鬼怪，伊娃還能讓死者的靈魂降臨在自己身上。她是個絕佳的靈媒，一般人通靈需要覆雜繁瑣的儀式、準備奇藝的媒介物、誦念冗長的咒語，但她天生聖體，偶爾會有迷茫的靈魂一不小心闖進她的身體中當場附體，使她被迫說些古怪的胡話（“你今天美極了，你今天美極了，太太！”），嚇壞周圍的鄰居（也讓鄰居的寡婦太太對伊娃忽然關懷備至起來）。所謂福禍相依，伊娃從中獲得靈感，事業的康莊大道在眼前緩緩鋪開。
她把自己的房間改造成神秘莫測的通靈房：點上散發幽香的香薰，拉上又黑又重的窗簾，擺上亮晶晶的寶石和水晶球（雖然都是假貨）……一個看起來非常靠譜，但實際上了混淆占蔔室和通靈房的錯誤場所從此誕生！盡管她的占蔔學和神秘學老師看到了可能會氣得腦溢血，但糊弄普通百姓絕對沒問題。
伊娃的第一個生意來自自己的鄰居太太——那位格外親切的寡婦。她丈夫死了差不多快一年了，據說是在酣眠中莫名猝死的，留下其妻子好不傷心難過。推開伊娃的房門，披著黑色喪服的鄰居太太忐忑不安地邁著小碎步，期望再一次見到自己的丈夫。伊娃唏噓不已，她還真不知道這位鄰居對不在人世的丈夫有如此深厚的懷念！面對來自熟人的第一個生意，伊娃相當認真謹慎，她握住鄰居太太的手（後者的臉忽然張得通紅），與她一起誦念逝者的名字，同時在亡靈之界傳達與其溝通的請求。
通靈的成功就像一次劈在大腦裏的小型閃電，伊娃分明感受到了逝者的降臨與附身。她在這段時間會失去意識、失去記憶，身體全憑亡靈控制。不知道過了多久伊娃睜開眼睛，看見鄰居太太捏著手帕，淚流滿面。伊娃還算是個禮貌的好女孩，她暗嘆一口氣預備吐出肚子裏的充滿安慰意味的腹稿，就聽見下一秒鄰居太太抽噎著說：
“他還是不肯告訴我家裏藏寶室的鑰匙在哪！這死了的王八蛋！”
但她真是個好人。作為第一位顧客，鄰居太太對伊娃交口稱讚並將這特別好評傳播至自己的龐大社交圈。很快，“伊娃通靈”火爆街區。
事業隨著時間的發展也算蒸蒸日上。她成功率高，服務態度好。話也說回來，靈不是想通就能通的，這要看生死兩界的溝通是否順利，通靈環境的魔力是否穩定，以及逝者是否停留在靈界——時間一長，他們早就轉生去了。
可憐的伊娃因此還惹上幾次麻煩：某月某日，黃昏時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來找她，要和自己死去的祖奶奶對話。
“這個恐怕通不了，”伊娃滿頭大汗，“您祖奶奶都去世快一百年年了！”
“通不了？”對面的大漢面孔猙獰起來，下一秒就掀了她漂漂亮亮的桌子。可憐的伊娃，除了通靈之外沒什麽特別擅長的事情，體力尤其欠缺，通靈房慘遭打砸，紫色帷幕滋啦斷裂、水晶球碎片稀裏嘩啦。面對滿地狼藉，伊娃後來才知竟是競爭對手的蓄意找茬。通靈和說媒一樣，市場就那麽大，適齡人群（剛死沒多久的或年輕待婚嫁的）就那麽多，在某些行業老人看來容不得外人爭搶。伊娃氣得七竅生煙，看熱鬧的死靈攛掇她報覆回來——伊娃左思右想，夜不能寐，怒火中燒！最後體面地通報了護衛隊。
伊娃發誓做個體面人。要是用和死靈挨邊的事兒報覆對方，那多少有點吃不了兜著走。郡裏的護衛隊非常甚至過度熱衷於將壞規矩的死靈系從業人員繩之以法——不體面的通靈師都死了。
經此一役，伊娃在自己的家門外掛上大大的招牌，詳細說明了自己的不服務對象。遇上不識字的老人，她就耐心地當面解釋。某個前來要求通靈的老人除了不認字外耳朵還不好使，他一個勁地大聲說：“我要和我死去的女兒說話，她離開我二十年了——”
“抱歉抱歉，這個做不了！”
“她離開我二十年了——”
伊娃一個頭兩個大，用上了吃奶的勁扯著嗓子：“這個真的真的做不了！”
老人臉上流露出濃濃的、讓人心碎的失望。
此後這個老人還是時不時來到她的家門，攥著幾個銅幣，有時候還拎一只死雞，想和死去的女兒說話。“行行好，她離開我二十年了！”
伊娃沒話說了，粗暴對待老年人，那也是不體面（不體面的通靈師都死了，切記）。但她確實也挺有耐心，每次都和老人互相比嗓門大：
“這個做不了——”
伊娃很懂得做生意，常常推出各種優惠活動，節日打折啦，幸運客戶啦，第二只幽靈半價啦……這讓幾位常客隔三差五到她這裏來和自己死去的親友拉家常，流進口袋的金幣嘩嘩作響。伊娃漸漸有些貪心，貪心就吃了苦頭。
通靈者都知道，亡靈也分善惡，遇上善意的那是運氣好，遇上滿懷惡意的……幸運的話虛弱個十天半個月，不幸運的說不定全身都要爆成肉片。拿通靈當生意做的伊娃缺乏勞逸結合的工作精神，一周7天24小時不停與鏈接冥府靈界，不小心就被別有用意的惡靈盯上。
就在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傍晚，厚窗簾都無法阻擋的寒風刮進她的屋子，伊娃正握著自己一個客戶的手喋喋不休。突然之間，她感到某個瘋狂的囈語刺入自己的後腦勺，尖銳的劇透讓她雙眼一片空白，千萬人的尖嘯哭嚎充斥腦海。伊娃瞬間失去意識。
被救下後，伊娃得知自己昏迷了七天，自己的通靈生意被叫停（這就是通靈業遠不如占蔔業興盛的原因，風險太大）。白神在上，萬幸那位客人沒受什麽傷害，不然她就要背負人命了！客人只是後怕地告訴伊娃，說她被惡靈附身的時候，口中大吼著某個人名，詛咒那個人對自己做下的滔天惡事，說自己一定會報覆回來……
但伊娃是體面人。別打聽不該知道的事兒，是她這一行從業者的基本素質。順利出院後她還是有些後怕，心想休整一段時間，再看看能不能求求情，重新拾起自己的生意，這次規模做小點兒。她的確不擅長別的事，也不想做史萊姆飼養員。
後來，伊娃沒了那個機會，也不擔心被惡靈附身了。
她正趕上1月1日新年的大異變。
這造成了伊娃漫長的憂郁——新的一年，她居然就這樣失業了，徹徹底底地失業了，沒有妖魔鬼怪，沒有幽靈冤魂，也沒有靈界，什麽都沒了！伊娃失去了自己被騷擾的煩惱，也失去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和金錢收入。連史萊姆飼養員都沒得做——連那些肥嘟嘟的史萊姆也沒了！可為什麽這個世界還存在蚊子？蚊子比史萊姆邪惡多了！蚊子不該消失嗎？
異變發生後很長一段時間，伊娃處於迷茫期，不過她很快就振作起來。畢竟伊娃這個人沒其他優點，適應能力相當優良。憑借著長期的通靈事業，她極大地拓展了自己的人脈和人際交往能力。死了老公的鄰居太太在異變後輕松推開藏寶室，大發橫財，還對伊娃格外照顧。伊娃盤算著以後當個私家偵探或者經紀人。
而就在伊娃準備徹底拆除那間劣質且不專業的通靈屋時，不聽人話的老人再一次出現了。他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異變，“我的女兒離開我二十年了！”又是這樣一句話。伊娃發愁地瞪著瘦削的老人，不知該如何解決這個燙手山芋。
“她離開很久了，行行好——”
憂郁的伊娃瞅著這個傻傻的老頭兒，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氣。算啦！要知道，她別的都不行，適應力相當優良，演技也相當不錯。
“好吧，行吧，來吧老先生，讓我與您的女兒通靈！”她清清嗓子說，“請進請進，告訴我您女兒的名字，回憶她的樣貌。對，多講講她過去的事兒。我要借此和她在靈界建立聯系……不不不，不收錢，您是我今天的幸運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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